藏毯 揭开隐藏久远神秘符号的奥秘所在
撰稿 | 陆晋生
图片| 资料和作者拍摄
编辑 | 迦入CHARU 唐聪
有一种事物是具备恒远的生命力的，它的召唤就像穿越岁月与时光长河，生生不息。
藏族地毯作为藏族家庭居室、寺院经堂及社会活动场所的重要用品，有着漫长的历史与文化内涵。同时它的色彩与符号会令首次接触者产生敬畏之心。
无论是否熟悉藏毯的人，看到第一眼都会被它的美所惊艳。毯上的花纹图案鲜艳夺目，从织毯、捻毛到提花都是手工操作而成，柔软而细腻。藏族织毯工艺，既是藏族织染技艺的荟萃，也是藏族民间美术的杰作，有独一无二的丰富文化集韵。自藏族织毯工艺诞生2600年历史以来，已成为藏族古老又新潮的一种珍藏所在。
而陆晋生，就是一个藏毯研究界的传奇人物。他曾花费十五个三百六十五天，独自走遍中国的大部分偏远地区，完成深入系统的社会与民俗调查，成为初步建立完整的中国藏毯文化理论体系的第一人。
他为何对藏毯如此着迷？
编者按
陆老师在阿里古格王朝遗址地考察
自1988年起，我在考察中国地毯史的岁月里倾注了大量的心血。2004年深秋，我告别了昆仑山北侧的新疆塔里木盆地与河西走廊，独自来到了西藏阿里的古格遗址，开始了对藏族地毯史长达15年的考察与研究的历程。
2018年底，我终于完成了《藏族美术集成.工艺美术.织毯卷.<藏族地毯简史>》一书的出版。这是我深藏于心许多年的心愿。
摘自《藏族地毯简史》内容
藏毯的诞生
成于公元前6世纪的藏族地毯正值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期。在秦穆公、秦献公的两次征伐西戎的战争中，生活在今青海、甘肃地方的部分羌人部落不得已开始了大规模向南，或向南再向西的迁徙运动。
生活在今甘青地区的西羌之人在公元前2100年时已经发明了栽绒地毯的工艺。随着迁徙的人群在公元前6世纪进入今西藏高原、滇西高原，栽绒地毯这种羌人的生活用品也随之而入。直到今天，西藏各个地区的地毯匠人依旧使用古老的工艺从事地毯编织。
如今国际地毯界将藏族地毯列为世界三大地毯之一，即使用8字扣结的土耳其地毯，使用马蹄扣结的波斯地毯，有着复杂扣结工艺的藏族地毯。
然而西方学者有所不知，在藏族地毯的编织工艺中包含了土耳其的8字扣结，也包含了波斯地毯的马蹄扣结工艺。同时，历史上最古老的U形扣结今天依然广泛地在藏族地区的栽绒地毯中使用着。
下面这块蓝色的地毯藏语的名称叫尺不戒，古汉语为“织皮”。它使用的U形扣结应该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编织扣结了。这种编织工艺至今已经有4100年以上的历史了。就这块尺不戒而言，它在目前仍然有着夺目的风采，得到当代人审美的认可。
藏族地毯在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不仅保留了地毯发源地马家窑文化符号，它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融合了原始苯教、苯教、藏传佛教的相关符号。藏族地毯中时常出现的龙、蛇、鱼符号就是古老的万物有灵论的体现。
此前，国际学术界一致认为藏族地区有1000年的栽绒地毯编织史。而历史如此短暂的藏族地毯之所以在西方市场受到追捧，主要原因就是其色彩与图案的与众不同。
这是一块虎皮纹穗边毯。毫无疑问，在上世纪59年代之前穗边毯有着鲜明的社会属性，即它的使用者被限定在社会上层的人群中。而编织有虎皮纹饰的穗边毯使用者的身份应当更高级一些。
图片出现的是虎皮纹地毯的局部画面。虎皮纹饰地毯就已经发现的文献记载已经有1300年的历史了。吐蕃时期对于一位将军获得虎皮纹饰马鞍毯而言，也是需要经过一个严谨的审批手续的。这块地毯反应的是一只完整的虎皮。其目的是为了以怒相吓退恶神，用过保护主人、居室、寺院平安。
虎皮纹在地毯中编织藏传佛教的金刚杵符号，这是吐蕃时期文化与藏传佛教文化完美结合的体现。
在藏族地区贵族成员，宗教上层著名医生等可以使用虎皮或虎皮纹。图片中除了僧人使用的虎皮纹，还出现了权威棒。
图片反映的是地毯匠人编织尺不戒的情景。尺不戒是藏族地毯中最原始的编织工艺。它的 原名为“织皮”，发源于今青海地区，至少有4200年的历史了。
图为十九世纪的藏族挂毯
这是塔尔寺大经堂的挂毯，在地毯中出现佛教符号与人物的形式，大多用在寺院的经堂里。这类挂毯基本是信众给寺院的捐赠，用来表达对神的恭敬之情的同时，也祈求得到神灵的保佑。
然而，西方学者的认知是肤浅的。藏族地毯的辉煌并不仅仅在于其外表，更是在其有着深厚的文化根基。首先，藏族地毯作为中国地毯的重要支系，在其2600年漫长的岁月里不仅保留了古老的编织工艺以及来自雍州、梁州的马家窑文化符号，更珍贵的是它在吐蕃时期及藏传佛教统领时期创造了众多地域性文化符号且保留至今。
寻找散落的古代符号
这些年来，为了研究藏族地毯符号与藏民族文化的关系，我一个人背起行囊，在川藏公路、青藏公路、新藏公路沿线，以及藏夷走廊的四川段四处寻觅，也在石渠、玉树及阿尼玛卿山等地方旅行，去寻找那些散落在村落、寺院的古代符号，试图论证它们的来源以及与地毯符号的历史关系。
这个镌刻有卐符号的石柱千年以来一直屹立在喇嘛岭寺院内。这个卐是一个具有世界意义的符号，因为两河流域也曾呈现过它的身影。在唐朝武则天时代卐符号被认定为“万”字而载入史册。毫无疑问，在藏族地毯中它被成千上万次使用着。人们普遍认为它来自佛教。
我曾经在西藏阿里荒野处见到一户人家在自家编织的地毯上也使用了这个符号。当我向主人询问该符号的意义时，主人似乎不知如何回答。那是因为它对该符号过于熟悉呢，还是对人云亦云的答案不知所措呢？
摘自《藏族地毯简史》内容
当我们回首中国地毯发源地青海、甘肃历史的时候，就会发现在距今4000多年前卐符号就出现在青海乐都柳湾的彩陶之上了。我曾于2005年拜访柳湾彩陶博物馆时拍下了这幅照片。
当世人对这个再熟悉不过符号的意义不再提出疑问的时候，和士华先生却在他的著作《仰韶文化中天文星象学符号》一书中一锤定音：卐符号作为中国古人观测出的天兔星座符号而被载入史册。
的确，西藏高原所具有的文化深不可测。
如今学者普遍认为，西藏高原的阿里地区曾经是古象雄国的中心区域。大约在5000年前的某个时刻人们将一个既有老虎皮纹饰又有豹子皮纹饰的动物皮符号镌刻大山之上，在那盛大的祭祀典礼中这个虎皮就已经成为重要的标志了。今天这个符号依然保留在阿里地区日土县多玛区北约25公里的恰克桑山断崖上。
阿里的探秘奇遇
我于2004年深秋专程从北京到达阿里日土县寻找这个古老的符号，结果因大雪封山无法到达恰克桑山而最终没有如愿。虽然我没有能够亲眼目睹石器时代的虎皮纹饰的岩画。但我深信阿里人对具有5000历史的老虎崇拜不会中断，那种精神一定以某种方式存在着。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于2010年及2015年两次来到阿里的札达县，并在居住三个月里的时间里进行了大量的考察。
时间是真理的执行者。
如果一个人为了某个目标而不惜代价夜以继日四处奔波的话，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我不仅在托林古寺遗址的残墙上发现了9世纪的虎皮纹痕迹，同时还在札达县城亲眼目睹了今天的人们是如何使用古老的方式在新房的外墙上制作虎皮纹符号的过程。
这外墙上新鲜的虎皮纹符号使我回想起西藏高原的地毯匠人们是如何一遍又一遍地将虎皮纹符号编织在栽绒地毯上的。那些被他们编织成美轮美奂的老虎皮符号就那样灿烂地闪耀着藏民族文化的光芒走向世界。
这样一个文化符号就在人称“阿里荒原”的地方日夜不停地蔓延。
2015年夏天，当我乘坐的长途汽车停在进驻札达县的边防检查站时，看到在军事禁区内不远处的房子上有一幅老虎的绘画。
当所有人都办完手续之后，乘客都陆续坐上了汽车座位，那老虎壁画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们的车快速地向县城方向开去。但没有开出多远，司机接到边检站的电话说一位乘客需要重新办理手续，车辆必须立刻返回。结果司机连车头也不掉就将车倒着向边检站开去。
当长途汽车开到那画有老虎房子对面的时候却突然熄火了。司机无法发动汽车，就只能让那位乘客步行去边检站，而其他乘客一律不允许下车。趁着这个契机，虽然时间非常短暂，我赶紧抓住这天赐的良机打开车窗用相机记录下了这珍贵的画面。
西藏就是这样一个常常会有神奇事件发生的地方。
每次考察结束回到北京后，我总会站在紫禁城旁边的街头身不由己地向西眺望，眺望西藏高原上那带有民族气息的地毯。
在藏族地毯中那些隐约的和鲜明的符号们就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让我敬仰。正是这样的星星引来天下众人内心的敬仰与爱戴之情，才使得藏族地毯变作精神的符号向更加广阔的天地间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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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图片：陆晋生
《藏族美术集成.工艺美术.织毯卷.<藏族地毯简史>》
编辑：迦入CHARU 唐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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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入音译自藏语ཆ་རུ།，意为“链接”，是一家位于成都的实体咖啡工作空间。迦入致力于为藏企提供创业推广平台，把创新思维引入藏地社区建设，以互联网开启多元跨界合作的商业模式，使藏文化与当代接轨。